南方生活

陳耀南◎文

  所謂『皇帝不急，急死太監』

一到適婚年齡，身邊親朋好友見你孤家寡人，

便會想要當媒人、牽紅線。

其實相親挺有意思的，相親可能被騙、可能會破財、還有可能被追殺……

究竟在N次相親後，年輕的董事長能不能修成正果呢？

當好奇心大於理性時，一場相親大戰即將啟動……

我是家中的長子，又是長孫，自從大學畢業，親朋好友們著急的不是我接下來要唸什麼研究所？而是幫我安排N次的飯局，呃……應該說是一系列的『相親』。雙方長輩通常都用很誇張的手法『現場行銷』。把她形容得像是『仙女下凡』，對方親友團好像恨不得我趕快當場掏出鑽戒跪下來下訂單似的。接著，我方也向前進攻，把我形容成『黃金單身漢』，似乎女方不跟我生個孩子會對不起雙方家長。我常常僵在當場，臉上一陣紅、一陣白，又無處可逃。

接下來，一場相親大戰即將開始。

●第n+1次相親──里長的女兒

時間得先拉回大學畢業的午後，里長跑來家中泡茶。聊著聊著，突然聊起他『長得不錯』的女兒，說要安排機會給我。看到里長的長相，我百般拒絕，在里長強迫促銷中，沒想到弟弟也來瞎攪和，『幫我』接下里長女兒的電話。我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弟弟踹倒在地：

『喂、喂、喂，別幫我亂接case！』

『反正，你也想找人去看國慶煙火，不如順路載她女兒去。』家人也半推半就拿了他女兒的電話，我只好存著僥倖的心理：『也許歹竹出良筍。』

相親的當晚，我換上帥氣的衣服，開著七月剛買的新車，準備赴約去看國慶煙火。到她家門口時，咦？怎麼沒看到『長得不錯的？』

突然，從里長神壇家裡，出現一個驚悚的的畫面。一個青面獠牙的女生對我微笑揮手，她身材矮胖、滿臉橫肉、穿著半透明可以看見她內衣的洞洞裝。後面跟著她的四大護法（後來才知道是她的同學）。分別白得像鬼、黑得像碳、穿得像雞、胖得像豬。正當我要迴轉逃逸，她們已經跟鬼一樣上車了。

看完煙火，她們提議要去看夜景與海灘狂奔。

『太晚了，已經十一點了。』我拒絕了她們的提議，只想趕緊結束這一場噩夢。沒料到車上五個女生突然像是嗑了藥似的，搖下車窗一直對路人叫囂；還跟飆車族嗆聲，回家途中充滿驚險，一路上被飆車族追殺。幸好開上高速公路，飛過來的球棒也沒砸到我的新車。不過，那天我的車窗被她們玩（壓）壞了。車窗玻璃升不上來，修理費一萬二。從原廠汽車保養廠返家路上發誓，下屆里長我再投給他，我就是白痴！

 ●第n +2次相親──耶穌的女兒

 禮拜天早上，這次相親不是去飯店而是去教會，咦──那A安捏──而且還是神父推薦的。我被安排坐在一位漂亮女孩身邊，我就跟她隨便聊聊。

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進教堂，就在快睡著之餘，他們儀式進行到『吃聖餐』。所謂的『聖餐』只有一塊小餅乾和一小口葡萄汁，然後虔誠的奉獻一些錢在一個袋子裡。由於我不是基督徒，就在我沒拿聖餐的同時，她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說：『原來你不是基督徒！』

嗯，我沒有宗教信仰，大概只有人類才有『神』這種東西吧！我半開玩笑的說：『妳看過路上有動物會對十字架禱告？或者動物吃飯前念經做早課？也沒看見有蓋廟的動物啊！』或許，人跟神只是一線之隔。或者，是人編出來的東西，現在解釋不出來的現象還可以說是外星人的傑作。

誰知道，她是耶穌的超級粉絲（fans），看到我這個『未被開發』的信徒，接著給我上了一個小時的《聖經》故事，並說明耶穌的神蹟。她很認真的說：『耶穌就是一道門，祂是一條出路，給任何陷入迷途的人去找尋的出路，得到心靈上的平靜希望。』接著約我加入他們的教會。之後，我跟她聊天的內容只有耶穌，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，直到我揮手離開。

雖然到現在我也沒去過任何教會，但卻遇到許多來家裡傳福音的人，我也會很熱情的讓他們傳教，畢竟看到這些熱情的人會讓我想起，也許她們是耶穌的女兒。

●第n +3次相親──牛排女與我

我喝下三杯Tequila後竟然答應這種事！這次絕對是個錯誤……

故事是這樣開始的：國中同學會後，一位女同學要介紹她妹妹給我。她帶了她妹妹來同學會後續攤的酒吧，問我覺得如何？那天看到她妹時，我已喝了酒，有點茫茫然，也因此有可能『誤點頭』同意改天要約她妹出去。

赴約那天是耶誕夜。

天色未暗，男男女女已在愛河邊親熱，我恨不得推他們下河，讓他們冷靜一下。

對方說喜歡吃牛排，所以提議去吃『王品牛排』。

慘了，王品牛排聽起來很貴，跟我想去吃愛河邊浪漫義大利麵的價格有點差距。我推辭說：『我怕半生不熟的肉，吃點別的好了。』

她說：『沒關係，它的肉都是煮熟的，保證好吃。』吃完我付了5280元+紅酒2000元+小禮物1200元。那晚我深刻感受到『賣火柴女孩』的窘境，才耶誕夜荷包已空空，要等下個月五號才可以領錢。

突然，她握著我的手，問我手怎麼那麼冰？

當時，我並沒有給她心裡真正的答案──媽的，還不都是妳害的！

接著吃了幾次『牛排』後，我發覺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去賣火柴，再加上每次接到她的電話都是凌晨三、四點，在這樣的時段聊天，我實在難以接受，兩人的價值觀與作息實在相差太多。

就在某個深夜過後，我換了電話……

●第n +4次相親──被逼？Don’t go

有一次期末考完，考試過程相當順利，心情愉快之餘，回家後想著：『什麼相親，儘管放馬過來吧！』好死不死，還真的有被安排，約我禮拜六晚上去吃飯。

回想那次經驗，真有點兒奇怪，女生似乎是被大人逼去，一臉大便，好像越南新娘準備要被交易，從頭到尾僵在那邊。也因此我幾乎沒有和對方互動，再加上當天除了我的五個人中，有四個人是陌生人，所以我跟女方在吃飯過程很安靜。身旁的伯父積極的幫我問對方問題。這位女孩看上去靦腆可愛，相貌還算漂亮。

或許是沒太多期盼的心情，只當這是一埸聚餐聊天而已。最後他們竟然擅自決定要我送她回家！但因我們倆彼此不熟識，而且之前吃飯感覺挺尷尬，因此離開現場後，她對我說：『幫我叫計程車就好了。』

不過，當天還是有件值得提的『好事』，因為在其中一人的排餐發現有死壁虎，結果，值班經理出來道歉，且今天用餐的費用全免，真是省了我許多費用。

●第n +5次相親──犯小人

我非常喜愛游泳，一個禮拜必定去游泳池報到四次以上。為了配合工作時間，我通常是游晚上八點至十點半的時段。游完後，有時會變點小魔術捉弄櫃檯小姐們，讓她們笑得花枝亂顫。

游了將近一年，不但身心舒暢，跟三位櫃檯小姐也熟識了。有天櫃檯小姐問我，想不想要佳玲電話，要把她介紹給我。我剛開始有點排斥的說：『妳們怎麼能夠隨便把同事的電話給陌生人？這樣不好喔。若她想要給我電話，請她自己給我。』

那天後，陸陸續續被問相同的問題。某天游泳時心想：『或許女生比較含蓄，才會請第三者問我，我是男人，應該要大方一點，給她機會。』那天我對櫃檯小姐說：『我有四張電影票，妳約她，我們四個一起去看電影。』然後，給了她們三張電影票，約禮拜五晚上，下班後去看電影。

那天去接她們時卻接不到人，心裡暗罵：『恁老師勒，被放鴿子！』接下來幾天，我不提『電影票是否該還我？』她們也裝作沒事，雙方突然變得不熟起來。後來，我得知她們各自找其他男同事去看電影。被當凱子削的感覺很差，當然游滿一年後，我就再也沒進這家游泳池了。

那天，我突然想起一齣黃霑一九九二年的電影，敘述三個出差的男人，在日本被女人耍得團團轉的故事。這次我上了一課：『千萬別忘記：在工作場所認識的女生，在卸下職場面具後，下班後的生活可能另有故事。』

●第n+ 6次相親『盲目愛情的良藥』

在85℃和一位研究所的學姊喝下午茶，學姊說：『或許男女交往的條件，根本就無法協調。女生都想要男友三高，身高一八○、學歷高（最好要能是博士）、薪水高（月入十萬）。你身高只有一七○、碩士滿街走、營造業景氣低迷前途未知，可能是人家看不上你。』

『也許有道理，但為什麼我在街上看到宅男、胖醜男也有女友。我不覺得我條件比他們差阿！或許那些女生瞎了眼。』我碎碎唸。

『那看你能不能也瞎了眼，趕快挑一個女友！』學姊不高興的說。

衝著學姊這句話，我也來裝瞎一次。這次相親是在學校附近的餐廳見面。

她是學校風險管理所的研究生，長相普通，白白淨淨的，有點嬰兒肥……算了，再挑我會惡名昭彰。我順勢瞇著眼，看她會不會變成白雪公主。之後幾個禮拜相處感覺也還不錯，人看久了也就習慣了。但老天爺總愛跟我開玩笑……

某次約會完，送她回宿舍時，住同一層樓的室友哭訴著：『房間遭小偷，我的電腦被偷了。』

隨後警察來了，我們一同上去。

我一開門，看到一間凌亂不堪的房間，資料散落一地、衣櫥開著，衣物散落在床上。地上還有三明治、沒吃完的泡麵、一堆小說，桌上有一堆喝過的冷飲罐，書桌有鏡子、瓶瓶罐罐的保養品，有的蓋子甚至沒蓋上。旁邊的電腦開著，螢幕卡著厚厚的灰。

『咦──電腦沒被偷阿？』我心裡想。

警察看到這間房間說：『這間宿舍被翻的很嚴重喔！』她室友連忙說：『被偷的不是這間，那是「她」的房間。』她室友指著我身旁的「她」。我轉頭看向她，露出驚訝的表情，心想：『難道這女的不會自己打理生活嗎？』

頓時，我那暫時瞎了的眼突然重見光明！隔日，我告訴學姊：『雖然，常聽到愛情是盲目的，但我還是眼睛睜大一點比較好。』

●第n+7次與n+8次相親──當男人好還是當女人好？

 拿到了營建管理碩士幾年後，買下南部一家建設公司，開始了創業之路，事業有成之後，銀行經理、其他公司老闆也加入介紹的行列。

之後的相親，已經不像以前有點兒戲，通常對方都會把你當成準備要嫁的人來評估。

『如果三十歲前是王子與公主的故事，代表著理想世界；那麼三十歲後雙方的經濟力與價值觀，代表往後兩人的真實世界。』

三十歲後的女人，有了幾次幻滅的愛情經驗後，往往會更在意後半段的真實世界。這次一天有兩場飯局，一位是會計師、一位是律師，但兩位不約而同看了相同的報導，有著相同的動作。她們聊起婚前契約的報導，開始朗誦幾個條文──

一、結婚後可不冠夫姓。

二、住所不能與公婆同樓，但可以同條馬路。

三、夫妻財產獨立，但丈夫每月至少須提撥兩萬元做為妻子家庭生活費，每生一個小孩家庭生活費須再往上補貼兩萬。

四、家庭事務分工，妻子不願意做的家事，丈夫需無怨代理或請幫傭代勞。

五、丈夫若有外遇、言語或肢體暴力也就是離婚生效日。

六、離婚後，小孩監護權優先由妻子擇之……其他權利義務blah，blah，blah……

我打斷她的談話：『我覺得妳是在找個養妳的人，而不是愛妳的人。』她好像有話要說，欲言又止。

我接著說：『女生都指望男生能給妳什麼，妳們有沒有檢討自己能給對方什麼？一直呼喊兩性平等，張著女權的保護傘，遇到事情卻推給男生，我並不認為這張合約有什麼效用，對方若不愛你了，就算妳是妮可基嫚、小甜甜布蘭妮也一樣。』

女生不滿的說：『因為男生很會裝，用甜言蜜語迷惑女生，我們需要基本保障。』『我也曾遇過女生長相甜美，房間卻亂的跟剛被搶一樣。我覺得約會本身都有「騙」的成分。我寧可婚前睜大眼睛，看清對方的缺點，如果愛她，是否她的缺點自己能忍受？婚前擁有共同的美好回憶，也許能幫你度過婚姻經營的難關。』對方張大眼睛，好像我的話賞了對方一巴掌。

後來，相親演變成『當男人好還是女人好？』的辯論會。當然最後沒有交集。幸好那天不是在離婚法庭上跟她辯論，不然可能會被判死刑。

●總結n次相親後的感言

相親挺有意思的，像是拆禮物一般。有些禮物包裝得精美（外貌），拆開時的實質內容物（生活與價值觀）卻讓我退避三舍。望著既不合適又不喜歡的禮物，最後通常被我擱置一旁，等每年大掃除時，它的命運就是通通拿去丟掉。

說真的，我的標準不高，只要家世清白、交友單純、價值觀相近、善良、健康、懂幽默、能溝通、勤儉獨立、大學畢業、父母和善、五官端正。雖然，這些標準看似容易，但要找到合適這些形容詞的女生，真的需要耐心與細心，從兩人相處時慢慢的從中觀察尋找。

當了老闆後才發覺相親跟面試員工一樣，從適合現階段的需求與未來展望，挑選履歷足夠吸引我的人，來協助彼此往更好的未來邁進。當然，也有人面試的心態是先得到工作再說，不出三個月露出馬腳，不僅工作搞得一塌糊塗，我還得給資遣費請他走路，並重新刊登徵才廣告。

中國人的傳統觀念『不孝有三，無後為大』、『男大當婚，女大當嫁』在這些看不見的道德牢籠中，有些人被困住、有些中計了、其餘逃脫的有時卻想回到籠子裡。有天晚上，我漸漸想通一些事：『別在意你沒有的東西，要珍惜你擁有的。』我開始不急了，放慢追逐愛情的腳步。有空閒時，揹個背包到處旅行，學習小時候想學卻沒錢學的樂器。看著身邊即將三十歲，心急得想嫁人的女性友人，我漸漸也能有在一旁觀看的興致，同時並會心一笑，想起過往的故事。